參加雷神廟戰(zhàn)斗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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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雷神廟戰(zhàn)斗瑣記

??????田野

田野

??????（一）

??????韶光荏苒，流年似水，時間過得真快！

??????1938年2月13日，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打響的膠東抗日第一戰(zhàn)——雷神廟戰(zhàn)斗，距今正好50周年了。此時此刻，我夜不成寐，靜臥遐想，當時的許多情景，歷歷在目，不覺思緒萬千，有感于懷。為了發(fā)揚我黨我軍為國為民、無私無畏、艱苦創(chuàng)業(yè)、不怕犧牲的英雄氣概和優(yōu)良的革命傳統(tǒng)，特將當時耳聞目睹及親歷之情景，記錄于下。借此來緬懷諸革命先烈，以寄思念之情。并激勵自己有生之余年，在黨的十三大路線指引下，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繼續(xù)前進。

??????（二）

??????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日軍發(fā)動了全面的侵華戰(zhàn)爭。由于國民黨守軍作戰(zhàn)不力，有的如韓復(fù)榘則是聞風而逃。沿津浦路南下之敵很快占領(lǐng)了山東省會濟南。在煙臺淪陷之后，膠東的形勢也日趨緊張。當時，人心惶惶，國民黨的大小官員也各懷鬼胎。接著，有不少官員相繼攜款潛逃；市井無賴乘機作亂；散兵游勇，如文登縣鹽警王興仁的部屬則嘯聚為寇，據(jù)村勒索，危害鄉(xiāng)里。膠東人民正處在內(nèi)憂外患之中，諸多愛國志士，莫不頓足捶胸，痛斥當局之誤國，怨罵官吏之害民。不少進步同胞，愛國青年，深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古訓，但又因群龍無首，而興“無可奈何”之嘆。800萬膠東同胞，陷在憂憤、迷惘、彷徨、沉悶的氛圍之中。他們焦急地盼望著救星，希望早日找到自己能信得過的真正的帶路人。

??????正在這時，中共膠東特委獲悉牟平偽政權(quán)剛剛建立，人心浮動，立足未穩(wěn)，正是打擊敵人，擴大政治影響，鼓舞民心的大好時機。當即決定，由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在天福山起義時組建不足兩個月的尚未來得及嚴格訓練的人民武裝——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三軍，前去執(zhí)行攻城殲敵的任務(wù)。中共膠東特委經(jīng)過研究決定，由一大隊和特務(wù)隊組成約百人的參戰(zhàn)部隊，在軍政委員會主席理琪、政治部主任林一山率領(lǐng)下，奔赴首戰(zhàn)牟平城的抗日戰(zhàn)場。

??????（三）

??????1938年2月12日黃昏，我膠東人民武裝——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三軍第一大隊和特務(wù)隊，在昆崳山東麓、文登縣與牟平縣交界處的崔家口集結(jié)完畢。這時，夜幕低垂，萬籟初靜。我參戰(zhàn)部隊在理琪、林一山等領(lǐng)導同志率領(lǐng)下出發(fā)了。我軍冒著透骨的寒風，沿著崎嶇的山路，不聲不響地朝著牟平城的方向進發(fā)。約在午夜時分，部隊到達尺坎，在原鄉(xiāng)農(nóng)學校休息吃飯。飯后已是2月13日凌晨，部隊以急行軍的速度向牟平城疾進。

??????拂曉前，部隊到達城東南的八里巷。部隊領(lǐng)導同志聽取了城里出來的情報人員的報告，得知“敵情同前，敵人未發(fā)覺我軍行動”之后，看了地形，作了戰(zhàn)斗部署：三中隊由隊長閻世印、指導員劉中華帶領(lǐng)，到牟平城西辛安河，負責破壞河上通向煙臺的公路木橋，然后就近埋伏阻擊煙臺來援之敵；理琪、林一山等領(lǐng)導同志，親率一中隊、二中隊和特務(wù)隊從南門主攻；另有少量武裝攻打東門，以作策應(yīng)，得手后占據(jù)城樓。主力部隊攻進城后，要直搗偽縣政府、偽公安局等要害機關(guān)、部門。

??????我軍迅速繳下南關(guān)敵人崗哨的槍，占領(lǐng)了城樓，主力部隊立即沖進偽縣政府、偽公安局，順利地逮住了偽縣長宋健吾、偽公安局長王紫巖。我軍行動果敢神速，簡直是神兵天降一般出現(xiàn)在敵巢。如此突然的打擊，敵人驚恐萬狀，亂作一團。戰(zhàn)斗順利結(jié)束，俘虜偽職人員及商團團丁百余人，繳槍近百支。除宋健吾、王紫巖等幾個漢奸頭頭外，其他人員在我軍宣講了抗戰(zhàn)必勝的道理和曉以民族大義之后，均被就地釋放。

??????奇襲牟平城的戰(zhàn)斗勝利了。大街兩旁，原來挨門逐戶插著的五色旗，全部由憤怒的群眾自己把它撕得粉碎。上午10時左右，我們在城里張貼了抗日標語、散發(fā)了傳單和向群眾進行抗日的演講之后，押著偽縣長等人，帶著繳獲的槍支彈藥，穿過滿街圍觀的人群，邁著雄健的步伐出了城南門，走向雷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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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廟戰(zhàn)斗遺址

??????（四）

??????雷神廟離城2里許。我軍押著漢奸來到廟前，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有如廟會。

??????廟的院子不小，但房間有限。當時天氣尚好，部隊就在廟前或院內(nèi)選擇適當?shù)奈恢眯菹?。理琪、林一山、宋澄等幾位負責同志及其他幾位干部進到院內(nèi)，選定山門西側(cè)南倒廳，作為開會場所，研究下一步的工作。他們討論的中心議題，就是建立抗日民主政權(quán)與回山里堅持游擊戰(zhàn)的問題?，F(xiàn)在看來，問題并不難解決，但那時確有一番爭論。

??????我們一大隊隊部的同志，有阮志剛、趙野民（又名趙冶民）、我、陳光榮、黃在、夏來、李今輝等，都來到山門西側(cè)南倒廳休息。因為經(jīng)過一夜急行軍和作戰(zhàn)，大家都覺得疲勞，進屋坐下就不愿再動了。我們準備吃過午飯后，從容不迫地游覽這名廟古剎。這時，正殿和西廂，都有少數(shù)同志在休息。

??????傍午時候，附近村民先后送來了部分飯菜。他們送來的是準備自己過正月十五的大餑餑和可口的好菜，從飯菜上可以看出群眾是真心實意地熱愛自己的子弟兵。正在此時，敵機飛臨雷神廟及其南面金龍山上空，盤旋偵察。敵機離去約半小時后，又飛回來，再次偵察。這時，在廟外的門崗小哨與休息的部隊押著漢奸離去了（廟外已陷入不設(shè)防的狀態(tài)），應(yīng)該說，依我軍原來的部署來看，是萬無一失的，因為遠在辛安河一帶有設(shè)伏部隊警戒，近在不遠處設(shè)有崗哨，如果有突然情況發(fā)生，會提前得到報警。因此，理琪等同志的會議仍繼續(xù)進行著。我們大隊部的人和院內(nèi)其他同志，也都安然地休息、游逛、等飯。周圍村民送飯的時間不一，院內(nèi)的同志多數(shù)還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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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廟戰(zhàn)斗場景再現(xiàn)

??????（五）

??????可能是午時剛過，敵機第三次飛臨。這次不是偵察，而是掩護著日軍向雷神廟撲來。事先既無辛安河方面的交火槍聲，又無近處崗哨的報告，而是平凡忠厚的村民不顧危險，跑進院內(nèi)告急，我們才知道這非常緊急的情況——敵人已將雷神廟包圍了。形勢十分危急，突圍已不可能，只有就地固守以待轉(zhuǎn)機一條路了。這時的理琪同志，臨危不亂，沉著冷靜，提著駁殼槍，在院內(nèi)奔跑著，指揮所有的同志分別占領(lǐng)正殿、東廂、西廂、南倒廳等主要建筑物，封鎖大門、窗口、圍墻和便門。

??????我們大隊部的同志在南倒廳，先聽到東廂方面人聲嘈雜，接著是我們臨街小扁窗外傳進嘰里呱啦的語聲。孫端夫同志見多識廣，可能懂日語，首先辨別出來是日軍，驚訝地叫道：“啊——鬼子！”奇怪的是敵人已到窗下，我們還全然不知，而且對方也未開槍。這一突然情況，真使我們吃驚不小，緊張非常，雖然表面鎮(zhèn)靜，但心里確是驚慌了一陣子。還好，槍響之后，緊張的心情一瞬間消失了。

??????戰(zhàn)斗打響了，開始槍聲稀疏，可能是我方先敵開火。孫端夫踮著腳，用短槍頂開雨搭子，射擊扁窗外墻腳下的敵人。接著槍聲越來越密，敵人的機槍，從四面八方朝我陣地猛掃，真的是彈如疾風急雨，聲似惡浪轟鳴。理琪同志就在指揮戰(zhàn)斗的過程中，不幸小腹中彈，仆倒在地。宋澄、張玉華同志急忙搶救，把他安置在大殿后花園的隱蔽處。此時，我們既無醫(yī)又無藥，所有傷員不論輕重，只得硬挨著。理琪同志的傷勢很重，但他不顧個人安危，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一再號召同志們樹立信心，固守陣地，節(jié)省子彈，堅持到黃昏突圍。

??????我軍在廟內(nèi)的干部戰(zhàn)士共20余名。大家不分男女老少，個個都是正式的戰(zhàn)斗員，只要有槍在手便主動利用地形選擇射擊目標，隨時打擊來犯之敵。在西側(cè)南倒廳堅持戰(zhàn)斗的有孫端夫、司紹基、阮志剛、我、趙野民、張修煜、陳光榮、黃在、夏來、李今輝。李啟明開始也在南倒廳，后來到后花園與宋澄、張玉華在一起。大家同仇敵愾，相互協(xié)作，據(jù)險固守，形成密集的火力交叉網(wǎng)，打退了敵人一次次沖鋒。敵人沖進院內(nèi)的企圖，始終未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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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廟戰(zhàn)斗中彈痕累累的門板

??????（六）

??????敵人從正面進攻受挫后，不敢貿(mào)然進攻，在遠處胡亂地朝著門窗射擊。

??????忽然，兩廂屋頂向院內(nèi)打來冷槍。原來是敵人爬上房頂，俯臥在屋脊后射擊。當時，我和陳光榮同志分守在窗口兩側(cè)，負責封鎖院西北角便門及一段院墻。此時，我們受到西廂屋脊北端敵人火力威脅，不時地射來冷槍。一顆帶藍色光焰的子彈，在我上方尺許觸壁后折而向下，斜落在我的腳旁，焰光立即熄滅了。當時在我近旁的張修煜、趙野民，都以為我完了。其實，因為角度的關(guān)系，敵我雙方的火力都不易發(fā)揮。特別是敵人，既無火炮，又無擲彈筒，連手榴彈也沒有，因而對我們威脅不太大。我們的主要任務(wù)仍然是封鎖西北便門與大殿西頭一段院墻，并兼顧西廂頂上的敵情變化。

??????黃昏時候，彤云密布，屋里顯得格外陰暗。敵人的機槍仍在不停地掃射，但不那么猛烈了。西廂頂上也未見動靜。是敵人在搞什么詭計呢？還是圍攻的決心動搖了呢？我們一時也弄不清楚。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忽然有幾位同志嗅到了異樣的氣味，都以為是敵人在放毒氣。于是，有人拿出手帕，準備便尿防毒。緊接著，屋頂塌下來一塊屋笆，大家才看明白，原來是日軍因久攻不克而放起火來。我們撤離著火的南倒廳，分別轉(zhuǎn)移至西廂和東廂。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到姜克、宋干卿、谷熙純等同志堅守在西廂那里。

??????南倒廳的火勢越燒越旺，火光沖天，照得院內(nèi)通明。這時，天空紛紛揚揚地飄落起雪花。這夜幕和大雪，對我們堅守或突圍都很有利。同志們的心情輕松了許多，個個精神振奮，增強了勝利突圍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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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廟展館實景（部分）

??????（七）

??????大概是夜晚9時，張玉華同志通知：“敵人已后撤，我們要從西北角的便門沖出去！”

??????出了便門，我們立即折而向南。雷神廟南面一里許一條深不沒脛的小河，我與林一山同志并肩涉水，看不出他有負過傷的樣子。這時，敵人的機槍還在盲目地掃射著，好像要用火力追擊我們。有道是“慌不擇路”，我們顧不得天寒水冷，穿著鞋襪就跑過河去。說也奇怪，當時并未意識到嚴冬季節(jié)濕透鞋襪的寒意，大家只管向前趕路。離戰(zhàn)地遠了，敵人的槍聲由稀疏而悄無聲息，大地顯得分外沉寂。我們的突圍成功了！

??????我們涉水過河后，很快就到了金龍山下的楊嵐村。這時的林一山同志，精疲力竭，再也不能自持了——原來他負傷了。但該村離雷神廟不太遠，群眾正處于心神未定之際，不便勉強派差。我們借了一塊門板，讓林一山同志躺下。他傷重怕冷，我就脫下身上的棉大衣給他當被子蓋好；怕他滾落下來，又用皮帶把他捆在門板上。沒有扁擔和繩子，我們4個人一組，輪流用肩膀扛著走。宋澄是上臂負傷，由同志們攙扶著走。大家艱難地爬上了金龍山，山上有一座廟。我們沿著廟前山間小路南行，到了一個不大的村子，找到扁擔和繩子，這才像擔架一樣地抬著走。往前走了一程，又進到一個大村，黃在等同志找到3副擔架，由村民們抬著林一山、宋澄、胡秀山，并跟隨幾個護送的同志，冒著風雪一起走了。

??????擔架走后，我們十幾個同志（半數(shù)是大隊部的人）繼續(xù)前進。我們經(jīng)過30多個小時的行軍和戰(zhàn)斗，又長時間水米未進，疲憊不堪，體力難支。大家在路上，一面行走，一面昏睡，走走停停，前后碰撞，艱難跋涉，費時費力走1里如同走10里。大家時常在雪地上歇息，有的同志一坐下就睡著了。我們又餓又累，好不容易又到了一個村莊。我餓得實在支持不住了，便在一戶農(nóng)民家飽餐了一頓冷地瓜。同志們實在太累了，都就地東倒西歪地睡了幾個小時。天亮了，我們躲避著飛機，沿著山路繼續(xù)前進，不記得是中午還是下午，我們終于回到了崔家口。

??????（八）

??????大家雖然都很疲勞，但勝利后的相聚，都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人以戰(zhàn)場上的所見所聞，作為話題，相互詢問著、談?wù)撝?，有悲痛、有喜悅?/p>

??????首先，我聽到的是理琪同志犧牲了！他傷在小肚子上，是由張玉華同志背出來的，安置在雷神廟南面不遠的楊嵐村。毛澤東同志曾經(jīng)指出：“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理琪同志對膠東黨組織的恢復(fù)、三軍的建立和抗日工作的開展，是有重大貢獻的。他親自領(lǐng)導點燃了膠東抗戰(zhàn)第一把烽火——天福山起義；親自領(lǐng)導打響了膠東抗日第一戰(zhàn)——雷神廟戰(zhàn)斗。理琪同志是深受軍民尊敬的領(lǐng)導人，他的犧牲是膠東黨和軍隊的重大損失，干部、戰(zhàn)士都十分悲痛。

??????接著，我聽到特務(wù)隊長杜梓林同志也犧牲了！他是在雷神廟南倒廳與西廂之間的廁所處，與敵人對射時中彈犧牲的。他原是牟平政訓處的人員，積極開展抗日工作，參加了中共膠東特委領(lǐng)導的威海起義。聽口音，他是魯西南人。他為國家英勇獻身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紀念！

??????我還聽說，攻打牟平城之前，我軍曾與駐龍泉湯的友軍張建勛部約定共同攻城。到了約定的時間，不知何故，友軍未到，只我軍獨自完成攻城殲敵任務(wù)。我們在雷神廟激戰(zhàn)七八個小時，城東北方向傳來槍聲，據(jù)說是張建勛的部隊打槍，這對我們突圍起到了支援作用。

??????林一山、宋澄同志，還有老胡等傷員，當即轉(zhuǎn)送到文登縣林村林一山家中養(yǎng)傷。雷神廟戰(zhàn)斗后，我回到文登家中取衣服，回部隊路過林村時去看望我們的領(lǐng)導人、在家養(yǎng)傷的林一山同志。他告訴我，他在雷神廟東廂門內(nèi)左側(cè)，側(cè)身依靠門框向西仰望，右手搭在右腿后面，被西廂屋脊之敵射中，一顆子彈洞穿了他的右腿和右手。當時，他并不知道，直到鞋里的血積多了，發(fā)出咕嘰咕嘰的聲音，才發(fā)覺自己負傷了。我說：“當時咱倆一塊往外沖，我就沒看出來你負傷。跑到小河邊，我滑倒了，爬起來咱倆并肩跑過河去。到了村，你支持不住了，才知道你傷得不輕。你負傷了，怎么能跑那么遠？”林一山同志笑著說：“人總是有求生欲的。在緊急情況下，雖負重傷，往往能比常人發(fā)揮出更驚人的體能來。”

??????雷神廟戰(zhàn)斗整整過去50年了。愿烈士們安息，愿后來者為了社會主義祖國的四化建設(shè)繼續(x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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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平博物館編著的《雷神廟戰(zhàn)斗遺址資料選編》

??????（來源：中共威海市委黨史研究院）